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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把金针度与人打一字(我把金针度与人)

◎杨河源

论文、报告、综述、规划、文案、说明,现代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,都离不开“清晰连贯、逻辑通畅、言之有物的文章”。尽管如此,“清晰连贯、逻辑通畅、言之有物的文章”却稀如星凤。跟学术相关的人,写的、读的是“面目可憎、味同嚼蜡”的论文。学术之外芸芸众生如我者,听的、看的,一天当中,撞见一篇文从字顺的千字文,就是大运。

时间就是金钱,绩效一统天下,如此市道,刘军强先生“十年犁地,几年灌园”(除注明出处者,其他引文皆出刘作)而成的《写作是门手艺》,可谓不急之务:不能作为学术成果,不能申请课题项目。从另一个角度看,也足见他金针度人的情怀,或者,“野心”:“道术将为天下裂”(见《庄子·天下》),跨越专业鸿沟,弥缝破碎知识,需要更普适、更趁手的工具。本来,像我这样年岁过五、来日促迫的读者,对漫画外观的小清新风格,并无太大兴趣。孰料一翻之下,不能自已,居然有读金庸的快感,“外行不觉得深”,直至卒章。兴奋之余,还跟祥林嫂一般,分享友好不说,且越职向单位力荐,作为全馆季度业务学习用书——与我一贯划地自了的习惯,迥然有别,记忆中,是除大声吆喝《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》外,仅有的一回。

假如用极粗的线条,勾勒一下创作/消费的大致走向,诗歌、戏曲、小说、实录,大概是随着时间递增,而依次诞生的最重要精神产品形态。前浪虽然犹存,后来居上的势头,却无可阻挡。即如当下,现实的魔幻,远超以虚构为职志的小说家们的想象。全球最有影响力的诺贝尔文学奖,已大为降温,可为明证。创意写作的权重变轻,说理写作就水涨船高。论文、报告、综述、规划、文案、说明,现代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,都离不开“清晰连贯、逻辑通畅、言之有物的文章”。尽管如此,“清晰连贯、逻辑通畅、言之有物的文章”却稀如星凤。跟学术相关的人,写的、读的是“面目可憎、味同嚼蜡”的论文。学术之外芸芸众生如我者,听的、看的,一天当中,撞见一篇文从字顺的千字文,就是大运。

何以故?从识字开始,我们就掉入一个是非正误、标准答案的汪洋大海。“考试范围确定、强调确定结果”,十二年基础教育,加上怕输在起跑线上的先期三年衔接,即便天纵奇才,也经不起十五年的漫长规训,何况广土之上的庸凡众民,占了钟形曲线的最大比例呢。加上“报废”(师祖辈的何兆武先生有访谈《我们是报废的一代》),持续三代。需要训练的思维,毫无生息的土壤,吸收的是空话、大话,输出的就只能是套话、假话。能顺利通过“思维方面的成人礼”者,几希矣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手艺》无异于帮助年轻学子成长的雪中炭,任何对逻辑训练有要求、对说理写作有兴趣、对行文结构有困惑、对数据处理有迷茫的文字工作者,应该也能从中获得极大帮助。

刘先生撰作《手艺》的动因和目标之一,是比肩《研究是一门艺术》。据云,芝加哥大学荣休教授韦恩·c·布斯、弗吉尼亚大学英语教授格雷戈里·G·卡洛姆和芝加哥大学英语系荣休教授约瑟夫·M·威廉姆斯三杰联手的《艺术》,被美国诸多高校用作写作课教材和论文指导用书。在我看来,《手艺》已全面超越其致敬之作,无论是涉及的主题还是行文,至于材料的亲切易得,《艺术》更是难以比拟。至少于我,《手艺》会择机更读,《艺术》就无心再翻了。

《手艺》结构之完备、叙述之流畅、取材之精到、文笔之简捷、叙述之周详,在我所接触过的同类读物中,允为第一。他且不论,单是《手艺》十篇正文每篇之后的“练习·电影·阅读”,就是一份质优量足的精神发育地标。我略略点算了下,《手艺》全书建议或提及的二百二十多种读物中,我读过的,无一例外,物有所值。诸如《优秀的绵羊》《盗火者》《政治与英语》《史记》《寻找家园》《论扯淡》《文明的滴定》《魔鬼经济学》《魔鬼出没的世界》《美国人(三部曲)》《读史阅世六十年》《治史三书》《寂静的春天》《费马大定律》《学会提问》《常识》《人类的群星闪耀时》《朱子语类》《关山夺路(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)》《南渡记》《往日的世界》《围城》《天真的人类学家》《汉书》《韩非子》《罗马人的故事》《不必读书目》《如何阅读一本书》《一生的读书计划》《我书架上的神明》《买书琐记》《思考:快与慢》《金字塔原理》《朱光潜谈文学》《心流》《醉酒的植物学家》《为什么学生不喜欢上学》《经验的疆界》《人类简史(赫拉利三部曲)》《师门五年记》等,虽然具体内容早已春梦无痕,但当初阅读的兴奋仍然新鲜。

若有余暇,之中半数,我都有再读的愿望。由此外推,我尚未寓目的庞大书单,质量也有保证。除了个别稍微狭窄的专门学科,我结习尚在的购书偏嗜,就有了明确的归趋,大可减少抉择的困扰。对于满地开花而茫然莫是的读书会,随便进入哪个话题、哪种读物、哪类电影,应该都不会失望。由藏转用、推重阅读的图书馆,可藉刘作,搭建结实的推广平台,毫不勉强。

曾任西蒙·舒斯特出版社、克瑙夫出版社、《纽约客》杂志主编美国传奇出版人罗伯特·戈特利布一直铭记着他刚入道时,西蒙·舒斯特出版社总裁理查德德·L·西蒙的座右忠告:“让读者放松。”(罗伯特·戈特利布著,彭伦译《我信仰阅读》,中信出版集团2020)这句忠告,用在刘先生身上,格外合适。

在我井蛙一般的阅读中,严肃读物像《手艺》这般替读者考虑的,绝无仅有——目录分详简两部,预想读者各取所需,不必通读全文。篇章注重均衡,正文十篇,除了第三篇《提问》跨度四十八页以外,其他各篇多在廿四至卅六页之间;篇下分章,每章少则五页,长也不过十三页,幅度以十页左右为多;每篇三章,第三篇多出一章,或许是作者特别强调提问的重要吧?吾国中初等教育的基本格局,以毛坦厂、衡水一中为典型,规模特出,除了刷题、满堂灌,神仙也得束手嘛;每篇之后的“练习·电影·阅读”,要么三页要么四页,控制极严。作者的细致周到,甚至到了段落,每段文字,都安排在十行之内。篇头有类似题记的警辟引语,颇合段子时代的节奏。书口各篇的色标,方便迅捷定位。附录《写作伴手礼》,作者总结了三十六条建议,并标注页码,希望读者“内心轻松”。更不必说造型简约、对白俏皮的漫画形象,穿插其间。

对读者如此体谅,《手艺》的走俏,就在情理之中。至于是否会促成写作的繁荣,我是有疑虑的。就如乔治·斯坦纳所看到的:“在美国,以及欧洲越来越多的地方,新的文化素养蕴涵在音乐而非语词中。永久播放的唱片已经为休闲艺术带来革命。富裕社会中新兴中产阶级书读的很少,但真心喜欢听音乐的很多。”(乔治·斯坦纳:逃离言词//李小均译《语言与沉默》。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)一个甲子之前如此景象的欧美,如今早已弥漫全球,吾国当然不能免疫。读者的零落,从终端决定了写作的寂寞,这点,大概可以断言。

【作者简介】

杨河源,毕业于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,曾任职高校、媒体,现为东莞图书馆研究馆员。

审读:孙世建